山叶口日记(29)
9月6日,星期一,晴。
上午去曹振怀大叔家串门。曹大叔72岁,他家的院里院外,有20余株果树。我仔细数了数,枣树、核桃树、栗子树、杏树、李子树、桑树、桃树、苹果树、甜梨树、酸梨树、柿子树,一应俱全。大叔的长子曹纪学告诉我,他家的院子附近可以说四季飘香,对他儿时的小伙伴们来说充满了诱惑。
这些树,有的已经结过果子,有的果子刚刚成熟。记得盛夏时节,曹大叔家西墙外一株百余年的大桑树结满了又大又甜的紫色桑葚,大叔也不去管它们,桑葚熟透后便自己脱离枝头,落在地上,成为蚂蚁的美餐。我有时散步从树下经过,便也捡几个吃,只觉两三个小时后,齿颊间仍驻满甜丝丝的味道。大叔家院子里有四株枣树,其中一株直径约有40厘米,个别枝杈已经有些干枯。大叔告诉我,他小时候听他爷爷说,他爷爷小时候这株枣树就有水桶那么粗。而枣树生长非常缓慢,这样推算,它大约已经有二三百年的树龄了,是山叶口村当之无愧的枣树王!前些年,每到秋天这株枣树还能收获100多公斤又脆又甜的枣子,但近些年可能由于树确实渐渐苍老,加上疏于管理,打的枣子已经很少了。曹大叔说,要想让枣树多结枣子,得时常把它的外表皮刮掉一层,每隔一两年还要“骟树”,也就是用刀锯把树的外表皮割开一圈儿,使营养集中到结枣子的枝杈上。近几年曹大叔患了轻微脑溢血,行动不方便,没有及时刮皮、“骟树”,枣树王结的枣便渐渐稀疏了。
这株枣树王就生长在曹大叔正房屋的窗前,枝叶遮天蔽日,导致大叔家室内采光困难,75岁的大婶玄瑞花和她的孩子们都曾劝大叔把树砍掉,但大叔是个重感情的人,实在舍不得放倒它。所以虽然今天阳光灿烂,我也只能坐在略显阴暗的屋子里跟大叔大婶聊天儿。他们告诉我,家里这些果树结的果子,家里人吃不完,左邻右舍也吃不完,有不少最后都腐烂变质,不得不扔掉。我说,现在村里开发旅游,游客那么多,可以把吃剩下的果子拿到村委会旁的小集市上出售啊。大叔大婶似乎是动了心,但也只是笑笑。
大叔大婶给我讲了许多颇有意义与韵味的陈年旧事。他们告诉我,八路军曾经在他家西南方向三四十米的密林深处染军布,做军服、绑腿,还曾利用山里的石头制作土地雷。有一次试验土地雷时,石块还把他家南面一堵废弃的院墙炸了个小洞呢!那时村民们都踊跃帮八路军藏粮食,做衣服,军民之间真是鱼水情深。大叔带我去当年八路军驻扎的地方看了看,如今那里已经种满了栗树。遥想烽火岁月,令人情思肃然。
大叔家院西30米便是山叶口村镇村之宝六股神松的所在地。大叔告诉我,他儿时村里有两株神奇高大的松树,一株是现在这株六股神松,另一株在六股神松西侧,它的奇特之处在于它的一根树枝上长了两个“大灯笼”。这两个大灯笼是由许多细小的松枝自然长成的,它们就挂在大松枝上,远远望去,像是人特意挂上去的。那时村民们管六股神松叫“松斗”,管长灯笼的松树叫“松灯”,提起“松斗”“松灯”,远近百姓都有耳闻,一些人还专门来山叶口一睹其风采呢。这两株大松树以前都是曹家的私人财产,曹家因生活困难忍痛割爱,把“松灯”卖掉了,现在只剩下六股神松了。
离开曹振怀大叔家时,我发现他家院墙旁用青砖瓦砌成的烟囱微微有些向北倾斜,就问这是怎么回事。大婶告诉我,这处老屋是1975年盖的,当时她弟弟是村里有名的泥瓦匠,这烟囱就是她弟弟精心砌起来的。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,全村其他人家的烟囱都震倒了,只有她家的这个烟囱只是震歪了,却没有倒,并一直用到现在。我不由得想到了法国的比萨斜塔,曹大叔家这个震歪的烟囱,经过34年的风吹日晒后,已经在不经意间成为了一处珍贵的历史遗迹。是的,在大的考验来临时,那些屹立不倒的人或物,才能够成为值得尊敬珍视的“珍宝”。(记者杨盛东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