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叶口日记(25)
7月29日,星期四,晴,热。
白天带3位友人上山,傍晚坐在院子里读书数页,然后专心乘凉。看见一只鸟落在门前大核桃树的树尖上,啼声柔婉。玄平大叔告诉我,这叫鹂鸟,夏至来,秋分走,每年在此地孵育一窝小鸟。它是益鸟,不祸害庄稼和果树,只吃虫子。其实它只是天生不爱吃粮食而已,并非它本性善良。而另一种叫长尾巴翎的鸟天生就爱吃水果,村民们栽种的梨树啊什么的,果子还没成熟,就被它吃了大半,所以村民们对它们没有好感,甚至欲除之而后快。可是它也只是依天性而生活,又何罪之有呢?善恶害益是人类出于自利的心态而强加给万物的。时时思省已经成为我非常自觉的行为,许多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,如此这般,内心渐渐澄静悠远,天高云淡,水草丰美。
7月30日,星期五,小雨,凉爽。
上山,小雨,坐在一株形似弹弓的松树树杈上读《告别理想》数页。松枝上有大黑蚁爬上爬下,我阻碍了它们的道路,它们有时也爬到我身上,咬我一口。张潮在《幽梦影》中曾说:恨松多大蚁。其实,大蚁更恨松上有人。下山,读《经济学》数页。
7月31日,星期六,大雨。
读《伦理学关键词》数页。边读书边尝试着将诸多贬义词加之于身,静心体味,客观求证,许多都是非常贴切的,我真的就是那样的人。这是一种精神领域的冒险,结果是更能看清自己的心,看清自己的本来面目,进而懂得执守与谦卑的道理。临近中午,几位同学冒大雨从唐山来到山叶口看我,下午步伐踉跄,乘醉溯源而上,登山赏石。夜宿玄平大叔家,大叔大婶拿出最好的被褥来招待我们。次日早晨吃过杨翠华大婶烙的大饼后,搭同学的车返唐。
9月1日,星期三,阴。
整整一个月后,重返山叶口。
临近午时,抵达山叶口。下车后便与房东杨翠华大婶一起择韭菜。大婶告诉我,8月份游客一直特别多,有时一天有上千人登山。大婶家的母狗“娃娃”生下的5只小狗有4只被游客抱走了,剩下一条浅棕色的,都有母狗的一半那么大了,还吃奶呢。大婶家庭院的东半侧已经盖了三间彩钢瓦的小房,其中临街的一间准备开商店,另两间准备做厨房和储藏室。在村子里走了走,拜访了几户村民,没有上山。村委会东侧16路公交车站的空地上出现了几个小摊儿,几位妇女在出售山里刚刚成熟的土特产,有甜梨、核桃和大枣等等。一位村妇见我来了,请我吃梨,我说不能白吃,得花钱买,她也就默许了我的意见,收了我1元钱,给我秤了4个梨。这是一个新生的小市场,一些从未卖过东西的村民,开始从这里走上了商品经济的漫漫征程。
午后我的学生李振华和蔡红云夫妇来山叶口看望我。15年前我在滦县师范学校教书时,曾任他们的班主任。现在两个人在迁安教育系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就,尤其是蔡红云,在迁安一中执教,今年所教的班级在高考中取得了迁安市第一的优异成绩,我真的感到非常自豪!更为难得的是,教语文的蔡红云多年来一直坚持为学生们写示范作文,我看过她最新写的文字,立意高远,结构完整,文采斐然,我所不及。师生多年未见,有说不完的话,也喝了不少酒。好在最终我并没有失态,但不免一再提醒自己,饮酒一定要适量,一定!
晚上顶着微雨在山脚下散步,平生头一次见到萤火虫。它们在夜色之中,划着柔和光亮的弧线,在我的周围,忽明忽暗,缓慢地飞来飞去,又极为从容地落于草丛间,一会再飞起来。它们是丛林中一个个小小的灯笼,风吹不灭,雨淋不灭,闪烁着自己倔强执著的光芒。看着这些萤火虫,使我想起一个怕黑的孩子来。他陪我上山,给我唱他新学的歌曲,带我去采野菜,把他喜爱的零食分给我吃,热情地邀请我去他家吃饭,冒雨帮我的朋友从车上往下拎啤酒箱子……可是,在这个暑假里,他因为意外事故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。他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:“叔叔,我怕黑。”回想起他清澈的目光和可爱的话语,心痛之际我已是热泪盈眶。伊能静唱的《萤火虫》的旋律久久萦绕于心头: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,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。(记者杨盛东)